有一天晚上,乡上停了电。
我坐在寄宿的酒吧里,眼前一片漆黑,接着视力渐渐恢复,看见对街的小饭馆和杂货铺亮起烛光。街上的狗开始在黑暗里撒欢奔跑,吠叫声在空山里响成一片。
因为生意惨淡,跑去别处聊天的老板娘点着一支蜡烛回来,在柜台后面的角落里翻找出一盒蜡烛。
我们把蜡烛点亮,一支支放在桌子上。然后老板娘继续出去聊天,我坐在门廊,抚摸店里的灰黑狸猫。
狸猫没有名字,大家都叫她“猫咪”,也不过就是寻常野猫,被喂的熟了,天天来觅食。
有时候在店里,听到屋檐一声一声悠长的呼唤,猫咪便抬头应了那呼唤,一跃而上。
在这样的地方,在这样的春天,云雾浩渺,江水奔流,桃花一树一树地开放,猫咪也久久不归。
再见她时,已是怀了孕,珍重地想要寻觅一个舒适的产房,于是性情也好了很多,任我抚摸了。
门廊外是樱树,樱花还没有凋谢,在烛光里摇着,带着满天的星光也摇晃起来。
星光璀璨,但是星夜不多。总是在下雨,早晨就下雨,一整天都在下雨,或者突然又开始下雨。
开旅馆的大哥说,这是雨季啊,没办法。
雨季的时候在下雨,从四月到十月都在下雨,四月前雪都没化干净,十月后雪又开始下了。
店里面一年四季都生着炭炉,木柴就堆在门廊边上。
我们烤火,烤手,烤衣服,烤渗进骨头里的潮气。
山上山下的邻居们,堂屋的火塘也一年四季都点着,不然连空气都是苔藓一样能滴出水来的青绿色。
然而有星光的时候,比如那停电的时刻,又辉煌的令人目眩。
星光之下,是黑黢黢的群山的轮廓,隔江相望的村落,住在靠近山顶的那一户,也在云的上面点了烛火,若不是离犬吠太近而染了烟火气,本来是可以让人误认为是星光的。
那一天没有月亮,若是月亮亮起来,可以隐隐地望见雪山的辉光——那是我之后的目的地。
只说那天,我坐在门廊,想要给我爱的人发一个短信。发不出去,即便发出去了,也接收不到。只是一遍一遍地发着。
随后突然灯火通明,我收拾蜡烛,收拾表情,收拾短暂的黑暗所带来的一点伤感。
就像现在,我终于在blog上写下这个分类:《没有夏天的一年》。
如今要做的,也不过就是收拾心情与记忆。
那些涂写在我随身本子上的,我还能想到大概,而那些忘记写下的,或许能借由某个雨滴的掉落,某阵风,某种香味,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,而有些,怕是真的就此遗忘了。